那年年初正值縣議員選舉,大弟利用寒假在一位王姓候選人競選總處打工一個月。那段期間跟該候選人之兄相處十分融洽,我們常聽大弟提起他,然而我們卻是只聞其名,不見其人,只知他家住恆春,暫時過來幫他弟弟助選。

農曆新年前後,父親的病況更加惡化。往年過年,他總是象徵性的發給我們二百元的紅包壓歲錢,或許他有感於不久於人世,竟大方的發了三千元,六張嶄新的紅色五百元大鈔。

年後一個下午,大弟剛回台北註冊,我們接到這位自稱王姓候選人之兄的電話,他先問弟在不在家,才說他剛好有事來台中,可是車子在彰化交流道附近拋錨送進修護廠,跟商家借了車子,想說順道來探望父親的病況。

我們拭目以待,準備迎接貴客臨門。沒想到出現在家門口的「車子」,竟是一輛破舊的摩托車,我們還覺得那商家也太吝嗇了,怎麼讓他騎那麼遠的路,也不借人家一輛汽車。他滿臉笑容,遞出名片,關心的詢問父親身體是否安康?又與我們閒話家常;父母親則再三感謝那段日子他對大弟的照顧、還專程來探望他。

臨走之際,他說車子送修,要花好幾萬元,剛好缺個幾千元,想跟父親先借一下。這一問,父母親暗地都有了警覺,便說剛開學孩子都要註冊,家裡沒什麼現金。唯獨沒有社會歷練的我還傻傻的,話一投機,便如自家人般的想幫他解決困難。問他還缺多少?他大概知道不能獅子大開口了,只說差三千元而已。身邊從未有百元以上的我一聽,想到父親的壓歲錢剛好夠,高興的告訴他我可以先借他;父母親還來不及阻止,我便已從房間拿來那六張嶄新的紅色五百元大鈔,還說什麼「出外靠朋友」之類的話,請他不要掛心。他信誓旦旦保證明日傍晚要回恆春時一定會拿回來還,再次感謝我的幫助,還要父親保重身體。

他走後,母親便說這其中好像有什麼不對勁,如果他真的缺錢,幫他弟弟助選期間一定有很多朋友,為什麼特別來找還在唸書的大弟,而且知道弟已北上註冊還專程來?我一驚,趕忙打電話問大弟,說到長相,他才確定是另一個同事假稱是王兄之名來詐騙的,這個人在競選期間曾經以總部的名義向商家賒帳,搬走了許多貨品,而他有王兄的名片也是很容易的事。

第二天,他當然不會依約前來,只是一直到日暮西山,我才漸漸接受「我被騙了」這個事實。而我損失的,不只是那三千元,還有對陌生人的熱誠以及父親最後一次給我們的新年祝福。

 

【2004/1/7 青年日報青年副刊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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