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長了一副娃娃臉。雖然我攬鏡自照，怎麼也不覺得，但周遭一件件誤認年齡的事一再發生，使我漸漸不得不接受這個形容詞。
記得大二那年我回後山的家鄉掃墓，遇見多年不見的堂叔，他好奇地問我念幾年級，我因生疏而輕聲地回答「大二。」他沒有一點疑惑地應和著：「嗯，國二。」我說：「不是，是大二。」他很驚訝地反問：「啊？高二？」
我終於忍不住，於是一個字一個字、清楚大聲地告訴他：「是大二了！」他幾乎愣住了，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嚷著：「真的看不出來！」那種表情就像告訴我：「妳應該只有念國二這般大才對吧？」
這還不算什麼，最誇張的的一次，是跟外子交往時發生的。某假日陪他回辦公室拿東西，在電梯裡遇見他平時不很熟的同事，狹小的空間免不了寒暄幾句，他看看陌生的我，然後轉頭問外子：「你女兒啊？」
剎那間，彷彿看見外子臉上出現了好幾條櫻桃小丸子般的線條，感受到他僵在那裡、秋風掃落葉般的冷；而我則憋著不敢笑出聲，差點憋到內傷。他同事才忽然若有所悟地說：「對喔！你還沒結婚喔？」我後來仔細「檢討」一下，應該不是外子看起來太「臭老」，只是那時我剛好綁了兩條長辮子，穿了一件娃娃裝，所以看起就像個小學生。
如今我已三十歲出頭，卻仍一貫青春的妝扮，沒有熟女的韻味。也因此，在大學校園裡服務的我，常常被人喚作「同學」。有一次，一個學生做問卷找上我，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問：「同學，請問你念大二嗎？」我也笑笑地伸出兩根手指頭回答他：「是啊！我『兩』個孩子的媽。」
雖然年紀愈來愈大的人希望歲月不要在臉上留下痕跡，但我卻慶幸自己終於「長大」一點了，可以當「大學生」，而不是國中生或小學生了；但也盼望青春就此永駐，不再褪色。看著四歲多的女兒，我想，再過個十年，人們對我最大的恭維，應該是：「你們好像姊妹喔！」。
【2004/11/16 聯合報繽紛版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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